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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最后,出去汲水的还是司炎。

桑桑趁着四下无人,检查了一下随身所带之物:药瓶都在,但是装金叶子银鱼的荷包被不知什么东西划烂了,只有夹层还勾着四片金叶子。

也好,反正这荒郊野岭中金银也是无用,丢了便丢了。

对了,药!

治心悸的药一直装在布袋里用蜡纸包裹着,密封的并不严实,因为被她放在贴着胸口的地方才没有遗失。桑桑想到这儿赶紧打开那小布袋看了看,有的药粒外面的蜡纸已经被揉破了,看样子是沾了污水。

桑桑不舍得把这为数不多的药随便就扔了,于是拿出一丸,将蜡纸破损地方的药碾了下去,剩下的都放进了口中。

那药只有淡淡苦涩,况她又是自小就吃惯了苦药的,故而并不难咽。

司炎从外面汲了水,又摸黑捡了一大堆的柴火,这才回到山洞里安然地躺下。

桑桑喝完水又吃了些烤木薯,见对方也不再理会她,于是靠在石壁上也闭上眼睛。

这一夜,她过得相当艰辛。

周围的蚊子遇见她如牛饮一般,疯狂吸血;身上的衣服又湿又干,不仅气味难闻,稍微一动还会掉渣;身后的山壁坑坑洼洼,无论她用什么姿势靠在上面,都有种要被石头穿成串的疼痛之感。更无法抵抗的是寒冷,和着寒意的湿气从地面一道一道地钻过来,冻得她无法入眠。

所以第二日晨起,桑桑眼下都带着些许微青。

柴火劈里啪啦地燃了小半夜,她一站起来就觉得自己如同钻了烟囱一般,身上一股子烟气。想开口说话,嗓子粗粝干哑,不得已又把竹筒里剩下的水喝掉了。

司炎一大早就出了山洞,回来的时候捧了些不太美观的野果子,扔给桑桑两个道:“吃吧。”

桑桑站起来还有些晕乎,于是使劲儿地眨了眨眼,见司炎身上的泥印子大多都不见了,心下便忖着外面定有水源,遂走到洞边向外察看。

她这不动没有感觉,走了两步立刻感到腰上传来一阵皮肉撕扯般火辣辣的疼痛。捂住那处低头一看,果然渗出了血,只是大部分被泥浆遮掩着才没有让她注意。

这一发现就像一道开关,立刻就让她感到了一阵没来由虚软,捂着腰就蹲了下去。

司炎已经探好了路,看到了桑桑的异状便走过来道:“你怎么了”

桑桑只觉得心悸又要犯了,哪里顾得上说话,一手撑着石壁胡乱地摇摇头。

司炎看到她捂着的地方透出了一点褐色痕迹,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蹲下去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伤有多深”

桑桑还是摇头。

司炎不自觉地捏了下指骨,过了半晌道:“别捂着了,我看看。”

桑桑缓过来了点气儿,只是汗如出浆,于是嗓子眼里挤出了两个字:“没事。”

司炎却毫不客气道:“你这样讳疾忌医,如何能离开这里”

桑桑听他这么说,犹豫了一下,终是默默移开了捂着伤处的手。

拂去上面的泥巴,司炎发现她这处的衣服早就被树枝之类的东西挂烂了,只是口子不平整,七扭八歪地还勉强拼在一起。底下雪白的肌肤上趴着几道深浅不一的刮痕,有两道深的又汩汩地渗出了血。

“能起来么”司炎问她道。

见桑桑点了头,他便将她扶了起来,然后从腰间掏出个小罐子递给她:“金疮药,你自己涂吧。”把药塞到桑桑手里,他又走回火堆边开始摆弄那堆柴火。

天一直阴着,不过没有下雨,但司炎也一直没有离开的意思,桑桑自己上过金创药后在洞口坐了许久。

昨晚一片漆黑,她尚不知外面情况如何,今天看过才忍不住后怕——这山洞出现在山壁中间,若不是外面土石崩塌恰好搭成了台阶模样,他们根本就上不到山洞来。

然而外面无滔天洪水也无泛滥地污泥,是以桑桑憋了许久后还是问出口:“王上,我们何时离开”

没有了君王的行头,此时此刻的司炎更像个平易近人的宗室子弟,灵光殿前冷漠的一瞥似乎已是十分遥远的一件事了。

“不急。”他自有安排。

桑桑闻言,暂且按捺下心中的不安,一个人坐在石头上默默抠泥巴。

她这一身的泥从昨天抠到了今天,饶是司炎也看不下去,另将一个水囊换给她道:“擦擦脸吧。”

经过两天一夜,桑桑这才把脸洗干净。

到了午时,太阳欲露不露,整个天空既白的刺眼,又沉得让人心头发紧。桑桑不知道王君在等什么,只能在一旁继续装蘑菇。

司炎大概是捅了木薯窝,午时可食的依然只有木薯,桑桑吃了一半就觉得腹痛,于是将另一半放在身侧的大石上又闭眼了眼睛。

朦胧中,她听见了司炎外出的脚步声。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洞外忽然传来一声惊空遏云的鸣唳声,桑桑睁开眼睛,只见天空中飞过一只大鸟。

随着一声响亮的口哨声,大鸟盘旋着俯冲下来,司炎熟练地伸出了手臂。

那是一只白苍,看样子明显经过了驯化,和司炎亲昵的紧。

一人一鹰玩了一会儿,司炎从袖中撕下一片布条绑在了白苍的腿上,然后他一展臂,这大鸟如同得了令一般,拍打着羽翼往高空而去。

桑桑再傻也知道这是宫中人找到了王君的位置,只怕不久就会找过来,是以心下稍安。

为了保持山洞里的山燥与温暖,待那白苍离开,司炎又拾了许多柴禾。

回到山洞,见桑桑身边还剩半个烤木薯,忍不住道:“在这荒郊野外莫要挑三拣四,赶紧把东西吃了明日才有力气赶路。”

司炎知道野果和木薯难吃,可如今这般条件,也只有这些东西是安全的——野果开胃、木薯耐饥,算是“绝配”了。

桑桑其实饿的厉害,可越是饿她越是吃不进这些山野之物——上次误闯净室时连吃两丸清心安神丸让她落下的病根,自那之后稍微吃点不顺口的东西就会腹痛,所以便是司炎这么说,她也丝毫不为所动。

司炎见她如此执拗,作为堂堂一国之君如何会再劝,遂再不开口说此事。

到底是一国之君,是以过了一会儿桑桑突然自辨道:“我腹痛。”

现在有获取食物能力的只有司炎一个,她若是要自救,也得是说给对方听。

司炎头也没抬。

他的鼻子高而窄,细长的一双眼睛却拥有着根根分明的长睫毛,是很冷淡的长相,所以他这样不说话,桑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

到了下午,外面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桑桑感到腹痛平息,便又把手边的木薯抄起来咬了两口。

司炎不知离开又去做什么了,见洞中无人,桑桑勉强走到洞口借着雨水把满是泥渍十分不好闻的外衫脱下来洗了洗。

雨水浸到身上竟让她觉得有些温热,这一洗就有些上瘾,于是桑桑又把头发洗了。

洞口边长着几棵小树,因为泥土松动,根系也都裸露了出来,桑桑费九牛二虎之力拔了两颗,布置在山洞中勉强充作晾衣架。

昨晚这一切她又觉得头晕,于是剩下的时间就是靠在山壁上看雨和闭目歇息。

司炎不久又回到了洞中,这一次他手里拎了一只野鸡和许多的野菜。桑桑因为听见了野鸡拍打翅膀的声音而睁开了眼,见“威名赫赫”的王君拿着把匕首正准备抹鸡脖子遂又将眼睛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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